坐忘峰墨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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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明宝】成何体统

      一个AU

 

      城西李宅着火了,衙门闻讯赶来,挑水抬沙一顿忙活。

      说是衙门,在巴掌大的龙番,就是一瓶万金油。今天审个案子,明天抓个小偷,城南老张家的牛难产了,城北姜小妹的猫被卡在了树杈。全县人民牢记一句话——有事就找衙门,谭知府包治百病。

      事情多了人手就不够,原本仵作出身的秦明,任职五年,愣是被练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,上能飞檐走壁,下能耕地插秧。和他同期的捕快林涛,如今最擅长的是给一条街的小孩子梳小辫,那双巧手,能让小朋友脑袋顶上开出朵花,秦明看了都自叹弗如。

 

      “里面还有人吗?”院子里挤满了一家老少,厨房的稻草着了火,滚滚浓烟从窗户、门、烟囱里不断往外冒。林涛扯着嗓子大喊。

      “我们家大宝还没出来呢!”李夫人焦头烂额,她那泼猴一般的女儿,就没让自己消停过。

      “厨房的吴妈也不在。”一个小丫鬟开口。

      秦明往自己头上浇了一桶水,正要往厨房里冲,烟尘里迎面撞来一个人,不对,是两个。脑袋正冒烟的女孩和怀里已近昏迷的妇人。秦明接过女孩怀里的吴妈,大宝顺势一头扎进秦明滴水的衣服上,最后一点火星子终于灭掉了。

      这边没看清楚情况的林涛,一桶水就朝大宝泼过去。于是乎,小姑娘身上的烟灰,被水浇成一团团泥,脸糊得像只花猫,烧焦的头发被水一冲,簌簌落下,露出一块青白色的头皮。身上被烧得褴褛的衣衫,滴滴答答落着水,扯出几片白皙光洁的皮肤。

      “你们两个总算出来了!你看看你,小姑娘家家的,成何体统!”李老爷气急败坏地教训着大宝,一面不忘扯了毛巾给她裹上,顺便也递给秦明一条帕子。

      “家中小女没规矩惯了,各位官爷见笑。今天多亏诸位相助,请随我来喝杯凉茶吧。”说罢将众人引向厅堂,留下正在缓神的吴妈,还有湿漉漉的大宝和秦明。

      秦明大宝擦着身上的水,一时无话。滴到地面的水洇到一处,难舍难分。

      “你的头发?”秦明指指大宝被烧秃了的一块。

      大宝苦恼地抓着自己头发,不抓倒还好,这一抓,更多焦黑的头发落下,只剩几缕残发,贴着头皮,像院子里快掉光叶子的树。剩那么一两片,证明曾有过的郁郁葱葱。

      “哎呀,这可怎么办才好?”

      “我给你剪个头吧。”

 

      一周后。

      是夜,墙头越过一道黑影,稳稳落在院子里。手里的食盒还冒着热气,其中黄澄澄的鸡汤泛了个油光,一滴也没撒出来。

      大宝闻着味儿,一溜烟跑到院子,差点又和秦明撞个满怀。

      “你来啦?”接过食盒,才看清秦明的正脸。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夜行衣,帽子上还带着面纱,夜风拂面,鼻尖的小痣在纱巾后面若隐若现。

      “你一个捕快,怎么穿的跟小贼似的?”大宝和秦明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,把食盒一层层打开。看到吃食,大宝喜笑颜开,也无暇顾及秦明怪异的打扮。

      荣宝斋的鸡汤,醉仙楼的虾饺,泰丰铺的小笼包,还有巷口的老妈卤鸭掌。一条街的小吃都快被你包下了,秦明可不跟做贼似的么,多丢人啊。

      大宝一边啃着鸡腿,一边嘟囔着抱怨,“你不知道,自从吴妈回去休养,家里厨房的菜就没法吃,李大爷又不许我出门,你看我都瘦了!”

      秦明上下打量,宽大的衣袍里伸出又白又细的胳膊腿,筋骨分明的十指此时沾了卤酱,看起来十分诱人。锁骨露出来一小段,另一边应该会在肩胛处收头。古灵精怪的眼珠子,此刻瞳仁里全是美食,一点都看不到自己的影子。头顶被一块布包裹住了,剩几缕发丝不安分地在外面蹦跶。

      “头皮烧伤的地方好了吗?用布裹着好得慢,摘了吧。”说着就要上手去摘,被大宝挡住了。

      “别,难看。”小姑娘性子总还是有的。

      秦明也不勉强,从兜里掏出一瓶膏药,“晚上睡觉时候抹上,能长头发。”

      “嗯,我饱了。”大宝拍拍肚皮,一本满足。

      “浪费。”看着剩了小半碗的鸡汤,还是热的,秦明端起来,撩开面纱喝了。

 

      院子外,李老爷趴着墙角,捶胸顿足,这这这,成何体统!喝一碗鸡汤,四舍五入,这就是定亲了!

 

 

      龙番县近日风调雨顺,谭知府大手一挥,给衙门放了三天假。唯独留下秦明和林涛值班,美其名曰有人作伴不寂寞。

      林涛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,端了个板凳坐在衙门门口,拿着梳子和发油准备开工。不一会儿,就聚了几个大婶,领着自家孩子来找林捕快梳头。

      秦明就站门口看着,小孩的头发不长,在林涛指间梳、绾、鬟、结、盘、叠鬓,三两下就倒腾出一个活泼的发式,再插上步摇和珠花,垂髫女孩也有了几分含羞带笑的韵味。

      也不用长发及腰嘛,一尺余半就够了。秦明比划了一下,摸着腰间的剪子,这把剪子一个月前还剪过大宝的碎发。剪刀被磨到发了烫,他也暗自下定决心。

      待到林涛招呼完最后一个小朋友,准备喊秦明一起吃饭的时候,秦明的头发已经被齐齐剪去了一半,剩下的一截刚盖过肩头,散乱地披着。

      “兄弟你干嘛呢?”林涛大惊失色,他知道秦明一直很宝贝自己的一头长发,每天都要细细洗一遍再用发油一寸寸滋养,润得油光水滑。以前他常常打趣说要用秦明的头发织条围巾,肯定暖和。

      “正好,帮我绾个发。”

      林涛接过秦明手里的玉簪,牵着头发转个圈,再插回发髻里。

      “嘿别说,头发短点清爽,也挺好看的。啧,还是我手艺好。”秦明揽镜一照,头顶上只剩一个小髻,碧绿的簪子从两边探出头来,还真有几分青年书生的风姿。

      顾不得多看两眼,他把手头剪下的长发码齐,挑拣掉碎发,将整齐的部分依次排在三片粘过胶的网布上。待到胶水略干,取来针线,一排排压着边致密缝过,正反面各一遍,最后再将三片网布缝到一起,就成了一顶完整的假发。一套动作行云流水,看得林涛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  “我说,该不会你偷剪谁的头发练过了吧?”说着就开始摸自己的脑袋顶,扎扎实实束成一个结,幸好还在。

      “你想多了。”秦明没有配合他的大惊小怪,只是捧着假发细细端详,想着应该在哪加一条能调松紧的皮筋。

      衙门的马厩里,谭知府的小黑驹子正在暴躁地打着响鼻,屁股后面,尾巴只剩一小节,像冬天里的蒿草,龇牙咧嘴地杂乱散落着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得了假发的李大宝终于可以重见天日,开始大街小巷一通胡闹。失而复得的头发,也未见得有多珍惜,随便找根短箭,把头顶一圈固定住,剩下的头发垂落在肩头,随着她跳跃的脚步颠得花枝乱颤。得亏秦明底子好,一头乌发又直又顺,怎么折腾都好看。

      衙门口,林涛拦住了横冲直撞的李大宝,给她摁在椅子上坐好。刚想拿过梳子,才发现自己也没梳过假发,不知道该怎么下手。

      “我来。”秦明拔掉头发里的短箭,把乱蓬蓬的头发顺好。开始轻轻整理。毕竟是自己的头发,还是自己盘起来顺手。

      说也奇怪,秦明一来李大宝就安分了,坐在那里一动不动,心说我这头发还是向着你的,见着你都挪不动脚。你给我的究竟是假发还是假脑子啊?

      秦明手没有停,但他似乎感应到了手底平静脑袋里的小小躁动,笑了,一字一句地说——

      “我不善于表达,但对于你,我把心摊开给你看都可以。”

      李大宝彻底不会动了,只剩脸红成一个大苹果。

 

      街角对面,双鬓微白的李老爷和夫人执手相看,哭也不是笑也不是,站在墙后干跺脚。

      这这这,成何体统!共用一头长发,四舍五入,这就算是成亲啦!秦明这小子,结发为夫妻知不知道?怎么还不上门提亲呢?急煞老夫也!

 

      那厢,秦明梳好一个垂挂髻,把铜镜递到前面,“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“好看。”

      “是吧,林涛也说我有天分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说的是你。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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