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忘峰墨钰

芙蓉花谢早。微博改用小号:坐忘峰苍术

【丸恋】情书

*于文文x刘恋,不上升真人。


      刘恋回到了自己打小长大的院子,她这三十多年总是飘来飘去的,原本没有什么安土重迁的概念。

      甚至以为要到死才会重新好好地回到这个老房子里,没想到今年春天拖着一个大箱子就回来了。

      父母一半是惊喜一半是惊吓,问她是不是犯事了。刘恋一如既往地随手打太极,只说最近太累了,赚了点钱想休个假,怎么你们赶我走啊?

      也知道问不出什么真话,自己的女儿打小就心思重,遇到什么难处也是自己默默解决,从来不给人添麻烦,省心是省心,总归少了点亲近。回来是好事,上大学后回家机会少,一年到头难得见面,在老人的印象中,这个女儿好像还没这么高,瘦瘦的,喜欢坐在小院子里对着天空发呆。

 

      刘恋喜欢看云,白云下面好乘凉。她坐在比自己还老的藤椅上,看云在风里变成兔子变成狗。北京见不到这么好的云朵,要么晴空万里,要么直接下雨,很少有一朵一朵饱满的云缓缓移动的时候,或者它们总在自己无暇抬头的时候摆出好看的姿势。现在终于空了,可以一整天一整天地看云。

      云朵瞬息万变,上一秒和这个亲热,下一刻又和旁边的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  喜欢白云,因为它从不期待未来。

 

      云朵很远,近处的白色是院子里的玉兰花。

      因为母亲喜欢玉兰,在自己还没出生的时候,玉兰就种在这儿了,几十年过去,早已高过了屋顶,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挺拔的枝丫。

      此时初春,大朵的玉兰花球绽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,和远处的白云融为一体,晃眼看去树上什么也没有,再一晃眼又挂着很多白云。

      这时候来一阵风,落下的是花瓣,留在树枝上的是白云。

      风把花吹得乱七八糟,云也是,推着攘着往远方赶去。

      玉兰与一般花朵不一样,是先花后叶的植物。要等花瓣落尽,绿叶才缓缓展开,讲究得跟什么一样。

      玉兰花讲究,有人也讲究。

 

      刘恋之所以出现在老家院子里,是因为一周前被表白了。

      不是随口一句玩笑,也不是微信里的表情包,是老式得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牛皮信封,里面装着一张纸,上面用并不好看的笔迹写着——刘恋,我喜欢你。

      当然不止这六个字,满满两页纸,写着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,喜欢你哪里,以后怎么打算的,以及,你怎么想,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哪来这么多事!

      刘恋扫眼看了一遍,就把信纸塞回了信封,真的好烦啊。心里刮起一阵狂风,飞沙走石寸草不生,像极了这个破地方。她觉得一天也待不下去了,拖着箱子回了老家。手机调了飞行,专心致志地看云。

 

      “刘恋,我喜欢你。”

      风吹久了有些恍惚,耳边突然响起了这句话,是于文文的语气。

      “喜欢你很久了,还是忍不住要开口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  这人怎么这么事儿啊!

      刘恋翻了个白眼,耳朵里的小人继续念着情书。是的,情书,一往情深在这个年代看起来似乎有点可笑。又傻又老土。

      “所以呢?”刘恋自言自语,你喜欢我,我也喜欢你。本来是挺好的事,就像两朵白云聚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  可显然于文文不是这么想的。

 

      又刮来一阵风,两朵玉兰掉在刘恋胸口。

      她一手举起一朵,让它们挨得很近,让它们相爱。

      “是这样吗?”

 

      刘恋的前半生是不太相信人与人之间有长久的牢固关系,像父母,像祖辈,像无数的寻常夫妻。至少不相信自己会有这种长久的关系,她不会结婚。

      对于自我取向的认知并不让她沮丧,反而非常自由。每一次喜欢都是纯粹的喜欢,不会沾染任何旁的因素,甚至不会沾染明天。

      谈不上花心,也不是面对爱情的悲观主义。她只是一向正视感情,在欣赏它美丽纯洁的同时,也清醒于它的脆弱和变异。爱情本来就是游移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喜欢的人不一定要在一起,一生也不会只喜欢一个人。

 

      罗大佑有首老歌,恋曲1980,不知道凯莉于这半个洋人听过没有。刘恋非常喜欢里面的两句歌词:“你不属于我,我也不拥有你,姑娘世上没有人有占有的权利。”

      歌名叫恋曲,实际上是分手宣言,姑娘我们就要分手了,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这随风远去的感情。放在现在会被扣上渣男的帽子,可现在的人性和几十年前又有什么分别?

 

      “都说遇到喜欢的人会心跳加速,我恰恰相反。不知道为什么,每次见到你就觉得很安心。倒是找不到你的时候,会一直心慌,有时候还会一手冷汗,怕你有什么万一。”

      刘恋有时候真烦自己过分发达的脑细胞,在看云的时候还不肯停歇,眼前甚至浮现了这个人拘谨着搓手的画面。

      手机调飞行好几天了,别真给她急出个好歹。刘恋摸出手机,犹豫着要不要报个平安。

 

      母亲这时候从门里出来,“恋恋,刚才有人打家里电话,问你在不在,我刚说去叫你,她又说不麻烦了,说过再见就挂掉了电话。”

      老家的座机号,她只给过一个人。

      一个月前的朋友局上,大家玩“我有你没有”的游戏,于文文从头输到尾,就想不出什么独一份的特别。后来刘恋给她发了区号是028的一串号码。说这是我老家座机号,只给了你一个人,要记好哦。

      原本是游戏的安慰加一点点撩拨,要怪就怪自己怜香惜玉见不得人委屈巴巴,这下好,没多久情书就送上了门。

      给出号码的时候,连自己都不确定这个座机是否还在使用,和父母也多是在家庭群里发点照片聊两句,有急事就打手机,没想到还真在,没想到还真用上了。

 

      “要不你回个电话?”妈妈向她走去,垫着脚小心不去踩落在地上的花瓣。

      家里从来没有接到过关于刘恋的电话,能有家里电话的不会是普通朋友。

      “嗯,晚点。”

      妈妈转身要回厨房,被刘恋叫住了。

      “妈,挺大的院子,怎么没再种一棵树?”

      “你爸倒是想,但我就喜欢这个,再种一棵,这个就不特别了。”

      一棵树,有什么好特别的。

      家里种的是广玉兰,花瓣纯白不带一丝粉,叶质肥厚,一面是革质的深绿色,另一面有铁锈色的绒毛。现在硕大的花朵落了一院子,像是天上的云朵停在了这里。

      母亲是真爱玉兰,花瓣也舍不得扫,每年都是等到花瓣变黄干枯了,才慢慢开始清理。这么多年了,她不会腻吗?

      自己看了这么多年的云,倒是也没有看腻,好像一直这么下去也可以。

 

      “你一向是个计划很清楚的人,写下这封信是我唐突了,但真忍不住。想了解你更多,想和你更亲近,想要牵你的手走后面的路。”

      要说我从不计划明天你信不信?本来就在了解,也可以更亲近。牵也牵了,抱也抱了,想亲我随时奉陪,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以。

      可是于文文不行,跟玉兰树一样固执,花不开完不肯长叶子,不确定关系就不能再亲密。

      每次碰到她的手,都是汗涔涔的。那么怕冷的人,在自己面前总有流不完的汗。

      要不要这么紧张呀?外国的自由和开放真是一点没学到。

      自己也很好奇这张硬嘴里有没有柔软的舌,闻着很香的皮肤亲起来又是什么感觉。还有那双好看到过分的手,想要一寸寸地握上去,替她擦掉汗水,再把冰冷的手捂热。

      刘恋躺在藤椅上笑了起来,每朵云看着都像那个人气鼓鼓的脸。

 

      厨房传来一声惊呼,刘恋赶快跑过去看,没什么大事,菜板从中间裂开,宣告职业生涯的终结。

      “哎哟,今天运气不好。”妈妈很恋旧,这个蒸板也用了许多年,每道菜里的小葱和蒜苗都是从这里诞生的。

      “没事,我去买。”

      刘恋一路快走去附近的超市买菜板,换了个竹子的,箍过筋,不容易开裂。在收银台她突然停住了,往回又拿了一块。服务员有点奇怪地看着她,又不是什么耗材,还买一屯一吗?

      那个倒霉蛋好像很需要这个东西。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,她又遇到多少糟糕的事情,运气不好的时候有没有一句安慰。

      她拿出手机,解除了飞行模式。

      毫无意外地跳出无数条信息。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的询问,到没头没脑的道歉,最后明显是真急了,连问出了什么事。最后一条是刚发来的,说恋恋你活着就好。

     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?

 

      回到家里,她学着妈妈的样子,踮脚跳过落在地上的花瓣,菜板送去厨房以后,在客厅里拿起座机。这该死的记性,像拨过无数遍那样自然,每拨出一个键,老式电话的齿轮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“喂,是我呀。”

      “告诉你个地址,别人都不知道,只告诉过你,要记好。”

      “嗯,我妈刚才说想见你。”

      “来不来?”

 

      西边的太阳落下得早,天色渐渐泛红,云朵也被染上一层倦色。风停了,云也慢了下来,赶路累了停下来歇脚。

      树上的花落了大半,还剩几个花球顽强地立在那儿。

      如果她走得快,还能看到半树玉兰。要是堵车或者航班晚点,可能便只能看到满地狼藉,也算自家才有的独一份风景。

      刘恋坐回到藤椅上,打眼看着即将消逝晚霞。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。

 

      想送给你满天的云朵,就算没有明天。

      那就送给你今天的云朵,送给你今天的我。



————fin.————

评论(20)

热度(261)

  1.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