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明宝】鹊桥仙（二）
上文见：（一）
“李警官您好，中秋快乐！吃螃蟹了吗？今年的阳澄湖开湖很晚，中秋过了才可以打捞，局里发的蟹卡迟迟不能提货，真让人眼馋。听林队长说您以前也是个美食家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关于吃的故事呢？秦科长爱吃什么？可以告诉我吗？”
用“美食家”形容林涛口里的“吃货”真是太含蓄了，但对于叶小北而言，李大宝毕竟是前辈的存在，是龙番警局里荣誉榜上排在很前面的名字，是墙上、网站上，端庄的照片和显赫的头衔。可从同事们的嘴里，似乎一切形象都停留在五六年前，鲜衣怒马，永远年轻，永远不会离开。
她没有见过李大宝，却有一种天然的崇拜。疗养院是军区直属的离龙番市区并不太远，但自己贸然跑去也不太好，况且从一开始，确实只是抱着听故事的八卦心情，还有对冷漠上司的好奇。还是多聊一段时间，等成为朋友吧。叶小北把信纸和悄悄打印的照片放进了信封。
这次寄出，许久没收到回音。叶小北忽然有些担心会不会是自己寄照片的举动过于唐突了，或者他俩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关系呢？只是战友而已吗？可她分明看到，秦明望向那个空了很多年的位置的时候，眼神是不一样的，仿佛那不是一团空气，好像还有一个人。
于是小北掏出信纸，补了几句。“李警官您好，许久未见回信，担心是否惹您生气。如果是照片的原因，向您道歉。可能有些不愉快的回忆，还希望您不要中断和我的书信。天气渐凉，还请保重身体。小北敬上”
一周后还是没有回信。叶小北有些着急。反观秦科长最近状态不错，精神饱满思路敏捷。之前时而会出现的走神或是发呆，这一个月都没有出现过。上次长久的颓丧，据说是因为李大宝低血糖晕倒在疗养院，秦明看望她之后，自己也陷入茶饭不思的焦虑中。差别在于一人是忘记吃饭，而他是记得她忘记吃饭。
会不会是李警官出事了？这个念头忽然闪现在叶小北脑海中。要不要跟秦警官说？他俩应该是有联系的吧？
“小叶，我去省厅开会，有事打我电话。”没等她开口问，抬头只看到一个渐远的背景。
此时的李大宝平安无虞，她中秋回家小住了两周，秦明开车送她往返。除了螃蟹月饼这些应季的礼品，秦明居然写了一对春联送给她父母。
“老秦，离谱了吧。没记错的话这才10月。”李大宝很久没把眼睛瞪这么大了。
“看着喜庆。疗养院里也给你留了一副，回去自己贴上。”
病房外贴春联实在有些奇怪，李大宝只好把那一包鲜红放在枕边，最外面四个字是“花好月圆”。印象中秦明也经常写字，可要再去回忆，却是一片茫然。似乎有张小卡片，笔迹比现在锋利许多，卡片不知道去了哪儿，脑海里上面的字更是像老花眼一般怎么也看不清。
简单归置了一下行李，便看到了床头的两封信。
拆开信封，一张照片滑落出来。
熟悉的背影。
若放在以前，她大概会形容为“化成灰也认识”的人，可现在她对自己记性实在没什么把握，因此又多看了一会儿，再多一会儿。确实是他。
看到叶小北有些着急的语气，想起这个人前两天还和自己在一起，担心实数多余，忍不住笑出了声，拿笔写下：
“小北你好，让你担心了。回忆不多，谈不上好与不好。看到照片很高兴，想起了一些以前在警局的片段。印象中秦明对吃饭是没什么执念的，口头禅是食不言寝不语是对消化系统的基本尊重。有一次冬天下雪，银杏叶落在雪地上，当时我很兴奋，说老秦你看，多像桂花千层！”
“结果他掏出手机，搜什么是桂花千层，真是没享受过美食奥义的人，很煞风景吧。以前我们和林涛经常在一起吃饭，可是关于饭店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，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再聚。”
“似乎是受了桂花千层的启发，他开始知道树叶不只是树叶了。还是那年冬天，他拉我从窗口向下看，说你看，它脱发了。小北，你仔细看过树的头顶吗？它们居然有不一样的头发。从办公室往下看去，像一个个花枝招展的老头，真羡慕他们能一直在那呆下去。”
“接着说秦明，他和别人交流的时候总会弄得对方很尴尬，以至于我每每都想掉头走开，实在是太丢脸了。但是没办法还是只得开口救场，法医科没有第三个人了。现在轮到你来帮他圆场，很无奈吧。”
准备把信纸塞回去的时候，突然想起解释一句，“中秋秦明来我家，吃了螃蟹和黄酒。他吃螃蟹的样子就像一场尸检，让我又想起很多过去的片段。我是不是喜欢过他？”字写出来才觉得荒唐，赶忙划掉了最后一句，潦草地落了款：“大宝”。
不知道这个念头是怎么冒出的，她从未这样说过，也很少这么去想。她不太喜欢这种带有目的性的煽情，告诉一个没打算和你在一起的人，你有多么爱他，并没有什么意义。
她虽然记性不好，但也能感受到秦明对亲密关系的恐惧，久而久之她也爱上了独处。疗养院的时间悠长而恬静，仿佛可以一直这样没有波澜地过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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