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忘峰墨钰

芙蓉花谢早。微博改用小号:坐忘峰苍术

【明宝】信邪

      林涛有个秘密。

      他那个薛定谔的宝宝,家里头祖上是跳大神的。她自己目前在网站工作,是个灵异论坛的专职版主。

      站在唯物主义阵营,肩扛闪亮亮五角星,有个神叨叨的媳妇这种事自然不好到处说。所以谁都没见过宝宝。

      但每个人都知道宝宝的存在。

      除了早请示晚汇报的电话,宠溺到牙疼的语气,还有林涛身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什。

 

      脖颈间穿着红绳的狗牙,据说在夜路里可以辟邪。

      贴身的荷包里,放着顺治、康熙、雍正、乾隆、嘉庆的五帝铜钱,说是挡煞招财。

      还有一次出任务,他居然在手腕间挂了一串大蒜。袖子撸起,紫色白色的蒜瓣跟头皮屑似的往下落。

      后来验尸的时候,倒是便宜了两位法医,毫不客气地一人扯下一块,在嘴里嚼碎了,辛辣味弥漫到鼻腔,很大程度抵挡住高度腐烂的恶臭。

 

      “林涛你这样早晚要被开除。”秦明盯着林涛手上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大蒜,边收拾工具箱边开口。

      然而和声音一起出现的浓烈蒜味儿,使得原本严肃的口吻多了点滑稽。

      “这蒜头真够劲。”大宝漱过口,余威犹在,“你家宝宝对你还真是没少费心啊。”

      “那可不,我家宝宝。”林涛自己也扯下一瓣,搓掉蒜皮,放进嘴里,辣得眼睛泛了红,嘴角微微扬起。

      掏出电话,“喂宝宝,我这边完事了。没事儿。哈~你闻到我嘴里的蒜味儿了吗?……”

 

      秦明一脸担心地看着对着电话腻歪的林涛。这种事不是没有过,之前局里有个领导,本来要被提拔,风言风语说他信佛,活生生被调去了后勤,再无出头之日。

      “别操心了,命最重要。”大宝用没拎箱子的手拍拍秦明的背。“以前我看过一个基督教的小册子,专门写着圣经有哪些地方符合科学和历史事实。”

      其实把宗教往科学上靠是每家都会干的事,也许林涛家那位的信仰比较个性,保持着老子不跟你玩的优秀作风。

      “你信这玩意儿能救命?”秦明对着空气呵出一口大蒜。

      “不一定能救林涛,但我想能救宝宝。”

 

      人为啥要迷信?需要寄托呗。就像挂在车上的一路平安,大年夜的饺子,清明节的纸钱。也许科学和迷信在几千年前同时萌芽,其实不过是对同一个世界的不同的解释方法,只不过因为种种历史原因,科学发展了起来而迷信凋敝下去。可惜我们普罗大众掌握不了科学的全部真相,于是像抓住稻草一样选择后者,希望祖上传下来的习惯能给我们带来一点点的好运。

      秦明没有亲人,可能体会不到。李大宝的父母一定是每年都给她求过平安符的。

      大宝想到这里有点心疼,盘算着明年要让父母多求一道符纸。

 

      也许是冥冥之中真有天意,或者因为有个法力超群的媳妇,战斗在一线的刑警队长几年下来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。

      倒是秦明,水逆得进了监狱。

      宝宝掐指一算,说他命里犯水,五行缺木,木克水。

      在林涛和大宝日夜不休为他翻案的时候,人气灵异版主在家刻了一个桃木符,托林涛带给秦明。

 

      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,所有人都在后悔为什么没把这块桃符交给大宝。

 

      秦明第一次见到宝宝,是在大宝的病房里。

      大宝第二次昏迷的时间实在有点久,久到他无法持续歇斯底里的崩溃,就浑浑噩噩守在那耗着,两个人一起时好时坏地吊着命。

      神秘的宝宝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,一身破洞衣服,乱成鸟窝的头发用根筷子插在脑后,看上去还真不是什么凡人。都说流行趋势50年一轮回,这身乞丐装放在眼前居然,有点潮?

      宝宝从挎着的布兜里掏出一只香炉,左右看了眼护士不在,又掏出一支香点上,插在香炉里。

      “那个桃木符,有什么科学依据吗?”秦明没什么反抗的力气,扒了扒自己油腻的头发,轻声问着。

      宝宝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,“如果我去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现代文明的地方,拿着一个打火机,在他们面前轻轻一按就能点火。你觉得,当地人会怎么说?我们又会怎么说?这是魔法还是打火机?”

      秦明还在发懵,宝宝自问自答——

      “It’s both.”

      如果秦明现在足够清醒,推倒这个说法毫不费力,但他此刻丝毫不想去反驳,他宁愿孤注一掷地相信面前这个仙姑法眼通天。

      秦明把口袋里的桃木放在病床的枕头下。

      “拜托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以秦明对邪门歪道为数不多的经验,仙姑做法的时候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。再说他现在这个状态和气场,怎么都不利于病人康复。

      科学和迷信总有并行的时候。

 

      秦明回家睡了好大一觉,他在梦里几乎见到了自己的一生。

      娶妻生子,安稳平静。

      暮年的妻子躺在床上,床头灯下两鬓斑白形容枯槁,不时传来几声嘶哑的咳嗽。

      他就听着那咳嗽声。

 

      不是,这不是大宝。

      他忽然反应过来,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李大宝。

      不是那个正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,还惦记着煎饼要加两个鸡蛋的李大宝。

      不是那个一个月前红着眼睛,一脸憔悴地叮嘱他看守所里有点冷的李大宝。

      不是那个一年以前急吼吼跑到小吃街,小心翼翼地自我介绍,“你好我是新调来的李大宝”的李大宝。

      都不是。

      梦里的秦明听着咳嗽,等着天亮。

      梦里的秦明慢慢地老去。

 

      手机的震动终于结束这个悠长的梦境。秦明摸出手机的时候,视线还有些模糊,眨了半天眼才看清。

      “休息好了就过来。”

      不知道那边是好是坏,他忽然磨蹭起来,想要推迟这个宣判。

      秦明彻彻底底洗了个澡,换上红内裤,也不管是不是本命年。

      他甚至在楼下吃完饭的时候,为饭店门口的关公像供了一瓶旺仔牛奶。

      焦虑已经让他不知所措了,没有余力去考虑为什么一个法医要去拜古惑仔才供奉的关公,反正不管是谁都得拜。

      这是对生命的一种敬畏。

      对爱的敬畏。

      我信了你的邪。

 

      到医院的时候,林涛和宝宝都在,休假的林涛穿了一身和他家仙姑很搭的麻布褂子。两人一左一右趴在病床边上,身着现代病号服的大宝反而像是穿越来的那个。

      大宝的床已被微微摇起,她靠在枕头上,眼珠滴溜溜地转着,她和秦明都需要一点时间消化眼前的画面。

 

      “老秦,把裤子脱了。”

      这是李大宝开口说的第一句话。

      太久没说话,声音哑得不行,声音和内容都不太像自己。

 

      秦明简直怀疑这两个神棍把他家大宝变成了傻子。

      傻就傻吧,醒了就好。

      他倒了一杯水,吹温了喂给大宝一点点喝下。

 

      “哎不是,刚才他们和我打赌,说你肯定穿的红内裤,我不信来着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“哎老秦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 


——fin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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