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明宝】灰鸭子（9~12）完
（九）
大宝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了，秦明在各处尖角转弯的地方，都装上了防磕碰的软垫，保养品占去了半个茶几，分门别类贴着用量和时间。冰箱里不再是单调的老干妈和豆瓣酱，一片红火中冒出了绿色时蔬和瓜果。
分量最重的增添是秦明本人，他登堂入室地搬了进来。
不是偶尔炖个汤，暖个床，而是正式的，彻底的，连带着挂烫机和工具箱的那种介入。
搬家那天，大宝盘腿坐在床上，红着眼睛看他。
“秦明你是不是有病？”
秦明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，摇摇头，好像还把自己逗笑了。
“当初追你那么久，屁都不放一个。现在倒好，我怀了别人的孩子，你上赶着来当爹。”大宝说着就开始哭。
她不是没考虑过孩子的去留，可连只野狗都不忍心赶走的人，怎么会有勇气了结自己的血脉？她几乎计划好了单身妈妈的一切。
孩子是无辜的，秦明也是无辜的。
有罪的只有她自己。
“都是我的错。”
秦明停下手中的活计，揉揉大宝的头发。
“你坏我也坏，我们扯平了。”
什么是道德，两个人在一起就是道德。
（十）
两个人对感情的妥协延缓了严寒降临的速度，但并不能抹去温馨日常下的隐患潜滋暗长。
这天两人吃过晚饭，接到林涛的电话，说局里乱成一团，有空的过来帮个忙。
天地良心，林涛只是一时脑热拨通了最近通话里的第一个人，而他自己，几乎是挂掉电话就后悔得恨不能把舌头咬掉。
要有多智障，才会叫他来处理自以为被戴绿帽的男人杀掉老婆和姘头，连带着已经成型的小孩胎死腹中。
现场血腥狰狞，没有一个死者闭上了眼。
女方家属悲愤哭喊着说那人是她亲表哥。
嫌疑人说就算这野种是我的，我也不要。
秦明刚踏进隔离带，嫌疑人扯着嗓子喊，“人是我杀的，让他们一家三口阴曹地府团聚去吧！”
第一个念头便是，幸好大宝不在。
街坊四邻寻着灯光围了过来。一些捕风捉影的事被三言两语拼凑得面目狰狞。当莫须有的罪撞上人群，连老天爷也无法控制事情的走向。
秦明皱眉听着那些议论，语气又好事又怕事，避之不及又非想要高高挂起，尽是夸张的附和与胆寒，遮掩不住一颗颗耸动的八卦心，生怕错过什么大新闻，错过万人骂的靶子，自己没能放支冷箭或是浇浇油。
（十一）
秦明回到家的时候，大宝伏在沙发上眯着了。眼珠快速转动着，睡得并不安稳，周身冒出薄汗，把碎发难看地糊在一起。
她穿得不多，肩上搭着的毯子也被不安分地挣脱。秦明用手覆在她肩头，能感受到明显的抗拒，她把自己缩得更小，却避无可避。
就像他之前无数次的抗拒一样。
事实证明扬扬止沸从来不能肃清一段感情，只要一秒钟，这锅水就会继续翻滚蒸腾。
秦明换掉带有血腥味的工作服，洗漱干净，把大宝抱到床上。
一身冷汗的姑娘想要推开，却在推开之前只能抓得更紧。
“大宝，大宝？我在呢，我在。”
一句话但凡重复几次，听起来就像是自我催眠一般的谎言，再加上紧随其后的几遍“别怕”，就是哄骗了。
大宝仍然止不住地颤抖，她手足无措，半梦半醒更是无法冷静。
第一次，秦明搓热双手，抚摸着略微有些鼓起的肚子，那里面是一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，却把他带到她身边的小生命。
“宝宝，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
“从前有一个小小的湖，它太小了，从来也没有水鸟在那里停留，小湖很悲伤。秋天，一只灰鸭子的翅膀受了伤，再也不能往南飞了，小小的湖用柔软的草为灰鸭子搭巢，又用轻轻的涟漪为灰鸭子唱歌，它想，这是我的灰鸭子。”
手边的幼儿画报和大宝同龄，比这个孩子整整大了28岁还多，此刻，它枯黄的纸张，就像一位慈祥的老人，不急不缓地陪在他们身边。
低沉的声调，轻缓的手势，大宝终于不再挣扎，慢慢平复下来。
秦明曾经以为大宝是落在他这面湖水里的灰鸭子，现在想想，也许落下来的那个，不是她。
（十二）
李大宝醒来的时候，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。
久到已经不觉得疲倦，没有了焦虑，好像她不是一个母亲，而是子宫里的婴儿，温暖、潮湿、安稳平静。
“醒了？”
秦明西装革履，好像正准备出门。
一看闹钟，已经过了8点。
“要迟到了！你怎么不叫我？”
“你最近休息不好，给你请了一个月假，不用上班了。”
“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？”
这是他最擅长的事啊，工作和保护大宝。
秦明没搭话，把早餐从微波炉里拿了出来。稀饭咕噜咕噜冒着泡，立刻分散了大宝的注意力。
“我去上班了，在家好好休息。下午我们去登记结婚。”
这下大宝清醒了，也不去看热粥。
“这不是你孩子。”
“这是。”秦明走到她身边，戳戳肚子，“是不是呀，宝宝？”
没有一点反应。
“你看，他默认了。”
“秦明，你听我说……”
“你先听我说。”秦明打断了大宝的话。
“大宝，我原来以为，爱一个人就是远远看着，守着，跌倒了就走上前去把她扶起来，为她拍拍土。可是现在我终于知道，爱不是一个人的事，爱是陪伴，是在一起，是在还没有跌倒的时候就扶住她，就算扶不住，也要一起摔。”
一席话说得大宝泪眼汪汪。朝阳照进屋内，一室金黄，泛着梦一般暖洋洋的光晕，像是落下的幕布，又像是万物新生的欢呼。
“我下午穿这身行吗？要不要先跟我爸妈说一声？你爸妈也要交代一下吧？局里结婚是不是还要打报告？谭局知道了吗？哎对，昨晚的案子怎么样了啊？林涛昨天晚上还发过来个抓狂的表情也不知道什么意思……”
秦明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。
“李大宝你现在就这么念叨，老得快。”
————fin————
一次狗血的尝试，感谢所有的喜欢和不喜欢。
虽然贯穿始终的是“你坏我也坏，我们扯平了”的论调，但其实他们都是很好的人。人生秩序的崩坏会引发一连串的后果。好在这一切都是可以结束的，转化成一个新的起点。
一个好人，认为自己有罪，这才是最可悲的。
曾经看过一段话，大意是“好人不一定有好的待遇，反而经常吃闷亏，可正因为这种不公平，才要选择坚守自己——他就是做不到跟坏人一样坏，坏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。”
他们的故事也是这样，纷乱的现实让人措手不及，他们没有逃避，通通接受并且努力化解，这才是有资格过上好日子的姿态。
真是很不擅长talking，下次不说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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